是色彩繽紛的美夢，也是有著琉璃般色彩的泡泡，破滅時會觸發一陣讓人起舞的音樂。炫目的陽光不均勻地灑在草地上，像是鋪滿了新落的薄薄的一層白雪。這是她美好的，無暇的，充滿了家人溫暖的關愛的童年。

可去他媽的吧。

艾瑞絲吐出一口煙圈，白凈的臉上充滿了厭惡與迷茫。

煙塵裏面的顆粒離開溫暖的塵霧後，慌張地抖動兩下，隨後緊緊地依附在了窗簾上。

“我的艾瑞絲。”

“我求求你救救她吧，我以後一定聽她的話.....”

“我再也不偷偷跑出來了。”

“你也就只有這個能力好用了——”

盒子裏面關著的並不是“艾瑞絲”的記憶，而是十五歲的多莉。

艾瑞絲把手中的煙摁滅在床頭櫃上，從床邊站起來。

細長的煙身尾處那紅色的火星發出最後微弱的掙紮，然後泯滅在一小處燒焦了的灰黑色疤痕中。

由於長時間陷入昏迷且沒有進食，她眼前有一陣陣發黑。

艾瑞絲閉上眼等著這種令人昏厥的感覺過去。等到她又能看清楚天花板上貼著的星星時，她蹲下身穿上鞋子，然後簡單洗了個臉，戴上帽子就出門了。

秋日裏涼意滲骨，與冬天那種荒涼和刺骨的冷意不同，秋天的蕭瑟是從身體內部一寸一寸往外蔓延的。艾瑞絲剛出門就打了個寒顫，她裹緊自己單薄的外套，猶豫著要不要回屋換一件衣服。

算了吧。她嘲諷地笑了笑，隨手鎖上門。

凍死自己算了。

從來沒有覺得這條路這麽長過。她有些不適應地跺了跺腳，想把自己變地更暖和一些。似乎自從Peter出現之後，她已經好久沒有走過這條路了。

想到這裏，艾瑞絲一楞，這還是她醒過來後第一次主動想起他。那個隱藏在她成為艾瑞絲後各個記憶角落的銀色，那個把自己的信任毫無保留地對她傾斜的人，那個明明剛開始時很幼稚，但給她的全都是自己盡力濾過後的月色的，男人？

或是男孩？

艾瑞絲在腦海裏從頭到尾勾勒出他的形象，忍不住驚訝於自己對他的熟悉，他栩栩如生到仿佛她現在伸出手就能觸碰到他。

但從來不就是這樣嗎。

他一直站在那裏，等待著她的擡手或是頷首，隨時準備出現在她身旁。也是他給了她可以隨時觸碰到他的權利，並從未有過抱怨。

只是之前的“艾瑞絲”一直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從未給過外界太多關註。

小天使緩緩擡起頭，躲在她耳後輕聲說道：“那現在呢，現在的艾瑞絲準備把自己的手給他嗎？”

我會嗎？我——

“艾瑞絲？”

艾瑞絲猛地從自己的思緒裏回過神，看到了正在和她打招呼的羅斯小姐。

她抱歉地笑了一下，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羅斯挑了挑眉，無奈地重覆了一遍剛才的話：“你怎麽今天突然過來了，那個什麽字母教授幫你請了假的。”

“是嗎？那他真是太好了。”

艾瑞絲順口接下了話。

羅斯懷疑地打量她：“你沒事吧？你今天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的。我聽說了之前的事，如果你還覺得有一些不舒服，你沒必要今——”

“羅斯，你記得我是多久開始在你這跳的舞麽？”

羅斯沒有回答。

艾瑞絲靜靜地看著她，也沒有講話。

時間並沒有過多久。

羅斯在心底偷偷嘆了一口氣，對這股突然升騰起來的熟悉之感不知道該報以欣慰還是無奈。

果然還是賴不過她。

“大概十五歲左右吧，可能還要晚一些。”

“是還要早一些吧。”

艾瑞絲笑了笑。

羅斯看不出來她有什麽情緒，只是覺得這個笑冷漠極了。

“我大概十三歲開始就在這裏跳舞了吧，當時你也是剛剛來這裏當的領舞。我求了你好久才能夠留下來。”

羅斯瞇了瞇眼，隨手招來一個口紅印都花掉了的舞女，把手中的安排表遞給她，然後偏頭低聲囑咐了什麽。

艾瑞絲安靜了下來，但看上去並不是被到來的舞女所打擾，而是在回憶些什麽。

那個舞女拿著安排表，小心翼翼地擡頭看了眼艾瑞絲，似乎對她的突然出現感到十分驚奇。她轉過身後還戀戀不舍地回頭看了好幾眼，然後興奮地跑開和吧臺的小哥竊竊私語。

“後來我十五歲的時候，還是你來療養院把我接到納森來的。那個時候我還沒這麽值錢吧，讓你大老遠從紐約這邊跑到法國去？”

羅斯看起來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能在沈默之中接到：“都過去好久了，你今天突然提這個幹什麽？”

艾瑞絲嘴角的笑收了起來，從見面以來一直在壓抑的混亂和暴躁盡數爆發：“不久，才四年。”

她沒有耐心再和羅斯扯什麽閑話，“我今天是想和你談一談，羅斯。你會幫我的，對吧？”

艾瑞絲壓低了聲音，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覺得自己的喉嚨裏好像有一股血腥味，在缺水的環境中顯得十分突兀。

羅斯輕聲說道：“我當然會幫你，我不是一直在做這件事麽，”她嘆了一口氣：“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你會突然想起來......不過，我們換個地方談一談吧。”

羅斯帶著她來到了一個包廂裏面。

房間裏面的床才剛剛收拾好，但旖旎仍未散盡。

艾瑞絲拉過一個椅子坐下，等著羅斯開口。

“我和瑪麗蓮——這是泰安娜的藝名——是在酒吧認識的。都是學徒，都才十歲，還都是變種人，所以很快就互相熟悉了起來。我們一起琢磨如何控制能力，一起罵當天很無禮手還不幹凈的客人，一起吐槽那個大腹便便孩子都五歲了但還是想方設法調戲我們的主管。我和她的關系越來越好，時間一久，我就知道了關於她的更多事情。瑪麗蓮小時候家裏還是很有錢的，是哪裏的一個...”

羅斯皺著眉想了一會兒，“忘了，不管了。反正家裏有一大片莊園，結果後面爸爸沈迷於賭博，把房子都輸了出去，還還不上錢，在賭場被人打死了。媽媽最後也瘋掉了。她十歲才發現了自己的能力，躲過債主逃到紐約來以後，就來酒吧□□工了。本來我們還約定好一起當領舞的，可惜後來我被帶到其它的地方，各處輾轉，就沒有了聯系。只是沒有想到在十四歲又碰到了一起”

她自嘲地笑了笑：“一起成為了脫衣舞娘。”

艾瑞絲驚訝地打斷她的話：“脫衣舞娘？我一直以為她只是跳跳鋼管舞什麽的。”

“比那個還要糟糕，嚴重的時候我和她都陪過客人。你知道瑪麗蓮的能力是她可以改變別人的記憶吧？後來她遇到愛德華後，為了讓自己的身世顯得可憐又清白，她那個月連著改了五六百個人的記憶——憔悴地看起來倒真的很可憐了。

後來的事情你應該都知道了，她固執地斬斷了和以前的所有聯系，也不願意和我見面，我倒是能夠理解，畢竟從這條街出去後沒幾個女孩子還會想和這裏有聯系——只有你是自己一個人一頭栽進來。

只是沒想到，過了十幾年後她還是把我約了出去。你絕對不會知道當時我有多驚訝，我都快認不出她來了——她看起來像個從小就優雅高傲的闊太太——天知道我十歲時還讓她教我臟話，結果她現在連口音都變了。你知道她找我幹什麽嗎？她讓我把你帶進納森。”

艾瑞絲張了張嘴，但還是沒有發出聲音。

她應該給自己接一杯水，她這樣想。

“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麽會同意，我還沒有心軟到你求我一個星期就點頭好吧？”

“你媽媽真的是一個很固執的人，固執地認為自己有家族遺傳病——哪怕我給她講過至少一百次她媽媽真的只是神經太敏感了，讓她不要自己嚇自己，固執地不相信愛德華是真地愛她，然後一遍又一遍地嘗試篡改他的記憶，明明記憶的篡改對於成年的變種人成效不大，固執地不肯對你服軟，一直到最後——固執地不接受艾瑞絲與愛德華的離去。”

“你一直以為你在這邊的第一套房子是我給你租的，但其實是她在這邊給你買的。”

“我第一眼看見你就知道她為什麽不喜歡你，並不是因為什麽鬼扯的你只是一個意外之類的理由，而是，你實在是和她太像了：同樣的不服輸，同樣的固執，甚至還該死地都選擇在這種地方尋找自己的出路。你簡直就是在時時刻刻地強迫她回憶起她以前是一個怎樣的人，而那剛好又是她最想忘記的事情——不管她如何修改別人的記憶，她不能改變自己的——你知道的，上帝不允許我們欺騙自己。”

“你並沒有活成艾瑞絲的影子，你一直都是你自己，不管是多莉也好，還是艾瑞絲，你都是一站上臺子就可以讓別人心甘情願地傾家蕩產的人。”

“我沒有讓你原諒她，你冷靜一點——我沒有嘗試這樣做——我只是覺得，你應該原諒你自己，你不應該承受這麽多，隨便給自己改一個名字，或者就成為另外一個艾瑞絲，開始自己的新生活，不好嗎？”

“你活的太累了。但從愛德華走以後，你真的做地很好——這是和我對你的關照無關的——你真得做地很好。”

艾瑞絲走出納森時已經天黑了，她仍舊很口渴，但出乎意料得十分輕松，現在該幹什麽呢？

——如果要開始新的生活的話。

去超市買點東西吧，然後回家在整理一下屋子。好好洗個澡，晚上有空還可以去隔壁拜訪一下梅。最後安心睡一覺，不設鬧鐘的那種。一覺睡到中午十二點，然後她就可以在秋日午後金色的陽光裏，迎接她作為一個新的艾瑞絲的嶄新生活。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早上老爺子去世了，一想到如果沒有他的話就沒有了這整個漫威宇宙，就很難過。

R.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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